茉莉与狗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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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2）
我爸所在的单位化工所的家属大院是个非常宽广的地方。因为西藏地广人稀。
比农村人口与土地的比例还要稀的多。各家各户都认识、关系好不好的先不说，各家长短都是知道的。
梅阿姨常常过来借油借鸡蛋，有时候要求低，只要几瓣大蒜半段儿葱。
梅阿姨是研究所的卡车司机。气大声粗，有一个儿子叫小双。
小双常常在院子里蹬他的小三轮儿车，人和人是有眼缘的。我和小双一开始就不投缘。他小我几个月。
因为他如果看见我和小狗，就会加快速度蹬三轮，朝我们撞过来。
我一直不明白他的心情。是不是很多小朋友都有破坏的本性呢？小双破坏的欲望很强。
我也有个小三轮。那个时候大院子里的小朋友还有几个，大家基本也都有小三轮。只是我跟小双比较近。
我常常抱着我的小狗出去玩，于是也不怎么骑小三轮，但是无论我骑还是没骑，只要他看见我们，必是要转过来的从无例外。
有的时候他只要听到我们院子的木栅门响了，他便屏气凝神专门等着我们出去，然后全神贯注地蹬三轮过来撞。
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骑着三轮车出去，看着远处挂着鼻涕咧着嘴嘿嘿笑着骑过来的小双，我在原地慢慢地蹬着，等他快要接近的时候，突然加速狂用力主动朝他撞过去。
这一出其不意的举动加上我当时的眼神，让这个好像没有受过刺激和冲击的小男孩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
小双愣了几秒之后开始嚎啕大哭。
那一幕恰好被一个大人看见。这自以为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大人，走过来开始一场正义宣判和指责。
茉莉，你爸怎么教你的。你这孩子，你比人家还大，居然欺负小的。我的眼泪含在眼眶里，咬着嘴唇不说话。
双双得意极了，加大嗓门继续嚎哭。
我看着义正言辞的那个叔叔，没办法告诉他在这之前我和小狗为了躲闪小双的故意碰撞从大院子里惊恐地逃回家。
那叔叔带着唾沫星子越说越起劲。我的小狗似乎鼓起勇气朝那个叔叔汪汪叫，被他狠狠的一脚踢在肚子上。
去你妈的死狗。
刚刚还一副解救小朋友于危难的正义的化身形象，此时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的同时，那一脚脚力浑厚，落点精准。
我的小狗疼的声音变了调，眼神里全是恐惧，颤抖着摇摇晃晃地退后，我心痛之极。
从没有这样恨过一个大人。
虽然后来的人生这样的恨意还有很多，是，我的小狗差一点变成死狗。但是那个时候还没死。
把它带回家，爸爸轻轻地摸摸它的肚子，摸摸它的头，小狗痛得蜷缩起来低声呜咽，我的眼泪啪嗒啪嗒不停地掉落在水泥地上。
用了快要两个月的时间，小狗才算恢复。好像不怎么疼了。我又可以抱着它荡秋千，跟大公鸡斗智斗勇了。
我也不怎么出去大院子里玩了。跟小狗在自家院子玩儿，大公鸡跟那些没有原因就心存恶意的人比起来还是好多了。
而大公鸡也确实是像通人事一样自从小狗被踢，我们不怎么出去之后，大公鸡对待我们也温和了一些。
不怎么随随便便吓我们了，虽然它仍旧趾高气扬。但它好像允许这小院子里也有我和小狗的一席之地了。
那时候，妈妈常用厚重的烙饼锅做加了奶粉和鸡蛋的香甜大烙饼。
揭开锅盖的声音，比任何音律都美。我和小狗齐齐地穿过院子往院子另一边的厨房跑，那一刻真是幸福欢喜极了。
妈妈的奶粉鸡蛋厚烙饼，是我童年记忆中最爱的食物之一。稳居前三位。
我一块，小狗一块。妈妈虽然极其节俭，可是在吃的上面，没有吝啬给狗狗过。通常我吃的，小狗也容易有份儿。
几个月后的一天。我的小狗死在了大院里的小河沟旁。
是被毒死的。周围聚了几个人背着手看热闹。
我赶到的时候，小狗已经奄奄一息，不看我，不应声。
盯着空气中与视线平行的一个点，呼呼的喘气，除了肚子一上一下起伏，再没有别的动作。
我蹲在那里，不再喊它，只是一直盯着它不停地抹眼泪。
爸爸不看我，只轻轻说，已经晚了，灌肠也没有用了。爸爸没有说出死字。但我知道爸爸就是这个意思。爸爸还说它应该是吃了死耗子，被耗子药药死的死耗子。
对于这个猜测和判断，我没有不同意。河沟处死耗子那么多。
我只是后悔，平日里除了睡觉总形影不离的我的小狗。它那天什么时候自己跑出去了呢。它在中毒的时候我在哪里呢，这个我竟然想不起来了。
很多日子后，我回忆起，当时小狗死的时候，小双也在附近。他恶狠狠地像个大人一样吐出了一口痰，（是口水），死狗。他说。
然后继续骑着他的小三轮车吱悠吱悠地到大院子里转圈去了。
当然这些其实不重要了。
我的小狗离开了我的生活。对那之后我是怎么度过每一天的，如今已经记不起细节了。
我所有关于童年的记忆。在那个年龄，最重要的就是跟狗狗一起分享生命的时候。
对它的记忆从五岁开始从未离开过。它最后的眼神更是像烙在内眼睑上一样。弥留之际，它是否有一点点感知到我奔跑到它身边了呢。
未完待续
无戒365日更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