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高③:求求你们让我去爱,要不我这台锅炉会裂开

2017-11-14 10:44:43 媚眼观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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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高③:求求你们让我去爱,要不我这台锅炉会裂开》by 媚眼观史

生活中发生了重要变化:丧偶的表姐凯自阿姆斯特丹来。

面容悲戚的她只一瞥,便一下子把凡·高的心抓牢。

他和她一连好几个星期在一起散步、谈话。在他眼中,她“很有学问,像个教授”。

她点醒了他在布鲁塞尔的缺憾:“必须受到女人的呵护,方能成为一个男子汉。”——男子真正成熟是打爱上一位不该爱的女子开始的吧?这是精神上的“成人礼”。

他毫不犹豫地向凯表白,然而,她反应激烈:不,永远不,永远不!

她说,她的过去和将来都不会改变,因此,她永远也不能回报他的感情了。

之后,她开始逃避他。

1883年春,凡·高用木炭画下了凯和她11岁的孩子。

她的发髻梳得一丝不乱,看起来是个冷静自制的女子,即使心里有火,也会自行扑灭,不会任其燃成燎原之势。她会将自己的心情藏得恰到好处,不让别人看到一丝褶皱。她接受的是严谨的世俗规则,也势必将这严谨做派贯彻到底。

铁打的规范。总有人自觉守护这铜墙铁壁。

凡·高的求爱是严谨秩序里的不协调音节。

亲友群起而攻之。他奋起反抗,争取恋爱的权利。他感受到了委屈。他到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众人把他当洪水猛兽防范?

黄屋子:“我想让它真正成为一间艺术家之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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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 my God!他只不过想和凯能见面,在一起说说话,互相通通信,以求相互间有更好的了解,由此而进一步看出他俩之间是否合适而已。

难道这不是一种有道理的、最正当不过的要求?

但,在走向凯的路上站满了亲友岗哨。

他由衷地对提奥感叹:“长辈最难对付。”

代表了世俗规则的亲友齐刷刷站成一堵墙,隔离了他和凯。

他们振振有词:他没稳定收入,没相当地位,不能给凯及她的孩子以足够的物质保障。他的性格,他的不可扼制的宗教般狂热的不定期发作……

总之,因为他总是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所以,他的追求,实在不是丧偶的表姐凯的荣耀。

连母亲也以他追求凯为羞,以为他的爱实在“不合时宜,见不得人。”

他很清楚,横亘在他和凯之间的最大障碍,是他在现实中的微不足道。他的判断标准,从来逆世俗而行——世俗的尺度,一直都是他忽视+藐视的。

或许是为了励志,文森特大叔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如果你肯勤奋学习,取得成功,实际上仍有机会。

凡·高却不愿如此迂回。

爱情,和功利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不是吗?!

爱情,不应是纯属心灵,不受世俗辖制的吗?

他抖擞精神,跃跃欲和世俗亲友团打一场攻坚战。

他摆出追求凯的理由:如果凯是天使,那就高不可攀;如果她是魔鬼,那他当然不愿和她有任何纠葛。关键,这二者她都不是啊!事实上,她是一位具有正常女子温柔情感和心境的正常女子,能够去爱人,也需要被人爱。

他爱她,是一种正常情感。他认为自己有追求爱情的正当权利,并为此感到愉快。

要想让他收回自己的爱情,除非让他看出凯爱别的男人,那他将识时务地走开,走得远远的;如果他看见她挽着一位她并不爱的粗鄙男士,仅仅为了得到他的钱,那么,他会单方面认错,承认自己眼光短浅。但,凯的生活中却没有出现这两种男人。事实证明,不追求物质名利专注于精神领域的凯完全值得他爱啊!

他用自己的目光去观察,用自己的思维去思考,自己的逻辑去推断结果,禁不住自赞自叹眼力“经过很好的训练,是可靠的”。——他完全有理由替自己骄傲。

凡·高:我分明怀着赤诚爱着世界,为何从没机会与人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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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高《罗纳河上的星夜》

人年轻时,遇到需要自己奋不顾身争取为自己活着的权利之际,总是突然会冒出一大群亲朋来——他们从哪里冒出来?以前的生活中,尤其是在苦难岁月里,也不见他们援手;需要别人呼吁或响应时,分明也不见他们发声啊。但,某种特定时刻,这些人会突然一下子都钻出来,各种意见,各种建议,滔滔不绝,喋喋不休。

世俗从不放弃任何机会,让亲友团代表,阻遏年轻人的狂热与冲动。似乎,这样就可规避许多错误。而,那些似乎从来不曾犯错的人,他们的生活质量、幸福指数又如何?

不准打破!不准离经叛道!长辈的职责就是将年轻人推入既定轨道,人家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一切按前人脚步来,不可逾越,不可触摸生活的高压线,不可越雷池一步……

许多年轻人,都是在这群“事儿妈”的絮叨声中,放弃坚守,举起小白旗,向生活妥协的。

早就开始独立思考的凡·高岂甘心思想和情感被绑架?

他极力想让亲友明白,自己保留爱凯的权利,他的爱,是对她的尊重而非冒犯。

他的内心足够强大,所以,他并没有将凯“不,永远不,永远不”的严辞拒绝看得很严重,而是幽默地对待它,希望以自己的热情去消融这冰块。

他调侃说,自从遇见凯,他的学习进步很快。他的这种自嘲方式甚至还博得了凡·高大叔的掌声。

爱,对他是个神圣的字眼啊!为什么亲友们就是不能明白这点呢?占据在凡·高心中的爱情念头是:爱她直到永远,直到最终她会爱我。

他对弟弟说:亲爱的提奥,要一个正在爱的人收回自己的感情无异于夺去他的生命。

他以生命的高度爱着凯,爱她的知性,爱她的优雅,爱她曾切身体验过的甜蜜,爱她现在正在承受的生命创痛,爱她逝去的流年,爱愿与她共度未来岁月的美好憧憬……他的爱如此严肃,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并非标新立异,并非游戏感情,并非制造暧昧……他究竟错在哪儿?

爱,努力去爱,坚定的爱,这一切使他变得意志坚强。他感到自己内心充满力量,一种全新的健康的力量——一如世间每一个真正在爱的人所感觉的那样。

他还想到了20岁时对厄休拉的爱情。那时的他,讲究的是纯精神的爱,或者说“片面”的爱,即不求任何回报,只想给予,不想获取。而现在,他认为,让身心均衡的爱情观是,“凡恋爱者不仅给予而且索取,反言之,凡恋爱者不仅一定要得到什么,而且要付出什么”。

伦敦少女让他摔了跤,但又站立起来了,自谓是一个奇迹。使他恢复平衡的,正是由于他读了治疗生理和道德方面疾病的医书。他透视自己和别人的内心世界,渐渐地,他重又开始爱上包括自己在内的人类。

爱表姐凯,是他自我痊愈的一种方式。

不正是作为对他的奖赏,命运才将凯捎到了失意的他的面前的吗?

凯爱过自己的丈夫,而他不幸去世。她或许不够美貌,却有着丰富的人生。他爱她,连她的经历也爱。爱,就是不仅爱你的现在,也爱你的未来;不仅爱你的光鲜,也爱你的黯淡;不仅爱你的红颜,也爱你的白发。爱,就是坚定的陪伴。无怨无悔。不离不弃。

他将“不,永远不,永远不”当成一块冰块,他要把它放在心上,使它融化。他决定赌一把:冰块的冰冷,和他这颗心的炽热,哪一方面会取胜呢?

但,他连赌的机会都没有。

凯躲回娘家。

他希望将画卖出去,挣钱买火车票。他把对凯的爱视作比饮食、睡眠更高尚、更高级的东西。他视阻止他见她的亲友为“同谋犯”。

冲动之下,他将手放在汽灯的火苗上,“让我见见她,哪怕见面的时间就像我的手能在火苗中放的时间一样长。”叔叔和婶婶关了汽灯,说,“你不能见她。”

突兀,莽撞。总是这样。别人对他的鉴定报告总是这样。因为他的社会角色不够光鲜,所以,凯的父母,他的叔叔、婶母实在不以他追求凯为荣。

爱情,令他痛苦,也让他成长。自从他有了真正的爱以来,他自我感觉画中真实的东西也更多了。他庆幸自己有了“画师的拳头”。——艺术家,一定要有一双坚硬的拳头,必要时,一拳可击碎那世俗的盔甲。

颤动的音符打嗓子眼发出,又岂能轻易休止。他苦笑着告诉提奥:“如果我不能经常发泄我的感情,我想,我这台锅炉就会爆炸。

哪里能安置他内心熊熊燃烧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