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读过的小黄书
我这个人呢,其实非常无趣,大约无趣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有次坐船去日本,船上没信号,我又不会唱歌跳舞,只能躺房间床上,听窗帘来回滑动的“沙沙”声,幸喜房间内有满橱子的录像带,全是岛国片,同行的朋友就拿出来播放,开始我也抱有极大好奇心,但是观看了一会,竟然呼呼睡去了。朋友大为惊奇,询问原因,我一边打哈欠一边说,“实在没看头啊,又没故事情节,又不怎么说话,人长得还不好看。”
大约因为实在无趣,所以,在我的读书生涯里能看小黄书的时光反倒是记忆犹新,到了不写不快的程度。
1
我最早关于小黄书的记忆是小学高年级,当然那时不叫小黄书,只知道是孩子不能看的书。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下午,我在小桌子上写作业,余光中觉得大桌子旁边的父亲在包书皮,这本身就令人奇怪,因为父亲的书从来没包过书皮,所以我一边装作沉迷写作业的样子,一边偷偷观察父亲的举动。
父亲用《文汇报》报纸包好每一本书的书皮后,又继续用报纸把那几本书全裹了起来,然后环视了下,就开始踮着脚尖,把那个方形的包裹放在了最高的衣橱的顶端,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写作业的我,我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这到底是什么书呢?弄得那么神秘。要知道父亲从来不限制我们看书,他的书一般都是放在桌子上,柜子上,我们小孩子可以随时翻,只要看完放回原处就可以了。可是,为什么这次他要包起来偷偷藏到最高处呢?很明显这是不想让我们看啊。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书呢?我越发好奇了。当然,像我这样的乖乖女是不可能偷着去拿的,算了,还是找个人拿吧。于是,我跑到院子里找到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弟弟,绘声绘色地把父亲藏东西的事情告诉了他,果不其然,弟弟不用我劝说,“噌噌噌”几下就踩着床和凳子,把那包裹钩了下来。
我俩小心翼翼地打开层层包着的报纸,弟弟迫不及待地打开书抖了一遍,丝毫没发现里面夹带着钱之类的,他失望地放下书,主动到门口给我站岗放哨去了。
我慌里慌张打开了一本书,读了一点,发现了这本书的异样。虽然书的大小和语文书差不多,但是厚度比语文书厚,和父亲平日读的毛选差不多厚,语言和我以前读的书不太一样。当然那时我并不太懂白话和文言之类的术语,但是,我能猜测出这不是一本现代的书,因为那时我已经读过了现代小说《迎春花》,《苦菜花》,《山菊花》,正在读《林海雪原》,那些书里说的话我全都懂,但是,眼前这本书说的我不能完全懂,可是我又能猜测出意思。
这到底是什么书呢?我一边读,一边自动翻译出大体意思。一个女子说冷,夜里进了和尚的房间,和尚给了她衣服保暖,后来她又哭,说是肚子疼,和尚问她怎么帮她。她说,她丈夫在的时候,每逢她肚子疼,她丈夫就会把她抱在怀里,用热肚皮暖和她的冷肚皮,就不疼了。后来和尚也把她抱在怀里,她又说她丈夫都是脱了衣服的。
我一边读一边想,原来古代人肚子疼不用手揉肚子,是用热肚皮贴着冷肚皮啊,正看着呢,书上突然出现了几个方框,写着“此处省略多少个字”。这是我第一次在书上见到这样稀罕的事,又有方框又省略的。大概是古人藏书条件太差,弄丢了一部分内容,只好用方框代替吧,还没等我唏嘘完呢,我弟弟就大步跑了进来,原来父亲快回来了。
等父亲进门的时候,弟弟仍旧在院子里玩,我仍旧在写作业,一切都和原来一样。我暗自庆幸父亲没有发觉。然而,第二天,父亲寻了个缘由将我弟弟揍了一顿,衣橱上的那几本书也从此没了踪影。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那天看到的女子与和尚的故事渐渐模糊起来,以致于我都怀疑那段记忆是个梦境,直到某一天,我翻开了《三言二拍》,啊哈,《喻事明言》第二十九卷“月明和尚度柳翠”,原来我年少时看的是这个故事啊。柳府尹因为玉通禅师未迎接自己,就派歌妓吴红莲去诱惑他,没保住清白的玉通禅师圆寂后,成了柳府尹的女儿柳翠翠,败坏柳府门风,后来被月明和尚大喝之后顿悟。
我当年看到的故事就是红莲在诱惑玉通和尚。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因果报应,劝善惩恶的故事罢了,可怜当年我弟弟被胖揍一顿啊。
2
第二次我读的书其实是民间流传的故事,写王安石的,后来我长大后猜测大约是政敌故意杜撰来埋汰他的。
记得那是一个晚上,我在电灯下读《山海经》,当然,此山海经非彼山海经,我读的《山海经》是一本期刊杂志,16开大小,里面有很多民间故事,传奇,非常好玩。
那天晚上正好读到《山海经》里关于王安石的故事,说是“扒灰”这个典故与他有关。我其实对这个词语并不陌生,因为村里有人被称为“扒灰头”,我从前一直认为大约那个男人在家烧火做饭,所以得此绰号的吧。现在看来是我理解错误啊。
话说王安石看到儿媳睡在透明纱帐的床上,两眼放光,在墙上写了两句诗,“缎罗帐里一琵琶,我欲弹来理的差。”,写完后躲在一边观察儿媳的动静。
正当我读到这个紧要关头,我弟弟忽然让我不要读了快去休息。因为年少时我很爱读书,家人怕我用坏了眼睛,就让我弟弟监督我,读书一个小时必须休息一会。我正读到热闹关头,哪里肯听从啊,结果他一下子把电灯关上了,气的我一个小板凳就砸了出去,然后,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静静读完了后半部分,“愿借公公弹一曲,尤留风水在吾家”。
所以,等后来读《红楼梦》时,看到焦大喝醉了骂人,“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立马就明白东府里有故事啊,嗯,秦可卿,贾珍,这算是应了前半句。那么后半句说的是谁呢?既然当着凤姐和宝玉的面骂人,难道是她俩?不对,宝玉对黛玉情比金坚。那还会是谁呢?凤姐,贾瑞?不行,凤姐看不上他。凤姐虽然看上去喜欢贾蓉,但是她俩辈分不对。那还有谁呢?尤氏,贾瑞?柳湘莲不是对宝玉说过吗,你们东府大约只有门口那俩石狮子干净吧。既然尤氏也是东府的人,她也有可能啊,要不凤姐怎么会在东府花园里遇到贾瑞呢,没有尤氏的同意,贾瑞能进得去吗?不,也许,纯粹就是焦大喝醉了胡说八道呢。
等我成年后,还泡过天涯社区,蹲过齐鲁论坛,然而,看过的那些故事却逐渐忘却了,偏偏年少时看过的那些故事却逐渐清晰,催促我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