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与神 - 墨西哥王国沦陷始末 (二)

2017-12-07 20:53:05 嗟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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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与神 - 墨西哥王国沦陷始末 (二)》by 嗟兮

第二次西征:玻璃球换黄金

第二次西征于1518年4月启航,以Juande Grijalva(科里瓦)为都督,率240名西人兵勇,自携兵器、火药。魏迪哥赋予这次西征的使命有二:一、沿上次西征之路,越过Chanpoton,尽可能就地扎营殖民;二、带回黄金,不择手段,若不能以物换物,则抢劫掳掠。

这支队伍到了Chanpoton,玛雅人已经撤走,仅剩一座空城,黄金无影,只得继续西行,至Tabasco(今墨西哥的塔巴斯科州)。城里居民已经不是玛雅族人,西人以玻璃珠与当地土人交易黄金,土人从未见过玻璃,信以为宝玉,卒以黄金从西人手中购得许多玻璃珠。此后,他们继续西行,见沿岸高山耸立,时当盛夏,而山巅却白雪皑皑,无比壮观。西人岂知此高山即Orizaba火山,巅高海拔五千七百米,故常年积雪,而山后高原即雄霸一时之墨西哥王国所在地。不日,至Vera Cruz(韦拉克鲁斯城),应当地土人之邀,抵岸入城。西人欲以玻璃珠易黄金,土人即以大量黄金馈赠。西人忭喜不已,然未知何故此地之人欲以大量黄金购买玻璃小球。科里瓦一行,继续西行,然所获甚寡,无足可言者,惟途中至一小岛(后取名为San Juan de Ulua),见一祭坛上横躺两具尸体,旁置一簋,内盛二人心脏,鲜血淋漓,是为墨西哥祭神之仪,而西人当时不知。时已七月,科里瓦决定返回古巴,遣Alvarado快舟先行禀报魏迪哥,余部徐风慢行,11月至古巴。此行西征往返整七个月。

驻扎在古巴的西班牙人,见到科里瓦满载黄金而归,无不欢欣鼓舞。科里瓦之西征兵勇回家后讲述途中所见,更让他们蠢蠢欲动。因此,他们决定倾全力西征墨西哥。然而,驻扎在古巴的西班牙人为数不多,如何对付强大剽悍的墨西哥王国? 时人以为非Cortés(郭特斯)无以言功。当时,郭特斯32岁,身材魁梧,膂力过人,髯须细而黑,面若白灰,为人豪侠,善骑射击剑,好与女人狎,笃奉耶教,亦颇喜诗文。

魏迪哥身为总督,本应亲征,但他非戎马出身,又惮风险,思得一勇将,坐收渔利。开始,郭特斯并非魏迪哥之首选,但郭特斯以其在当地的人脉关系,啖以巨利,卒获此任。郭特斯立即回首府圣地亚哥,变卖所有家产,招兵买马,并许以功成重馈,宣称其西征目的不止于勘探与交易,而是征服墨西哥王国。此前,魏迪哥与郭特斯曾有过龃龌,又恐郭特斯出征后不受制约,欲换他人领兵,但郭特斯以好言相许,多方周旋,卒获领兵之衔。

1519年2月10日,郭特斯率653名兵勇,分11艘兵舰,振振西征。兵勇中剑兵508,水手100,弓弩手32,火枪手13,另携火炮14台,战马16匹(当地人未见过马),并火药、箭镞、猎犬等。

墨西哥部族

居住在墨西哥这块土地上的人,最早可能是居住东北亚的游牧民族(匈奴之别种?),越过白令海峡,迁徙至北美,后又逐渐南徙至气候较温和之中美洲。这些游牧民族到了中美洲以后,筑城垦荒,逐渐放弃狩猎而以农耕为主,形成具有独特文化的部族团体。墨西哥部族定居中美洲,始于十三世纪初,此前相继有过七个不同文化的部族,其中包括奥尔达克人(Olmec),玛雅人(Maya),特奥迪瓦坎人(Teotihuacan),托尔铁克人(Toltec),等。这些部族先民的文化不同层度上影响了后来的墨西哥人。

墨西哥人于1324年,即西班牙人入侵前约二百年,在此地筑城定居,至1400年已然称霸于中美洲,周边部族不敌墨西哥人之武力,纷纷称臣纳贡,势力范围西及尤卡坦,南至哥斯达黎加。墨西哥人向臣属部落索取大量金品、藤甲、粮食、皮货、陶器、枪箭,等等,以供墨西哥贵族日常之用。此时,墨西哥部族的文明已经相当发达:文字颇似中国先民的象形符号,并已具备一定的政治体制,相当独立的司法机构;墨人颇好天文,具有独特的历法体系。然而,当时的墨西哥人尚未使用诸如铁器(故墨人兵器多以木石为之)、马匹、车辆等在西方已经司空见惯之物。

墨西哥部族的体制是政教合一的联邦制,其首领曰“首言君”(First Speaker),由部族贵族举其德高者为之(有点类似中国远古之尧舜时代)。西人入侵时的首言君是Montezuma(孟德佐玛,墨西哥语意为英武之君),为宗教、政府、军队之首脑,佐以三人分统之。三人者,司马(衔为“牝蛇”)统军,司空掌祭祀,司徒理庶政,三人会议决策,称“三公院”(Council of Three), 为最高统治机构。孟德佐玛1502年嗣位,时年二十五岁,洎西人入侵已统治十七年。墨西哥史乘称孟君“博学睿智,熟谙天文历学“。

墨西哥人的信仰

中国古人说:“国之大事,唯戎与祭。”墨西哥先民则认为,国之大事,祭为先。他们认为自然万物皆受之于神,无论天、地、星、辰、日、月、风、雨,莫不受制于神祇,倘神祇不厌,则万物失调,地震、淫雨、洪水等灾害将不时而至。许多原始先民都曾有过类似的信仰,但墨西哥先民祭祀神祇的形式,属时人所未闻。他们认为,要让这些神祇满足,必须不断地为他们供奉牺牲品,而这些牺牲品不能是简单的杀死几头牛、羊、鸡、犬,而必须从活人身体里挖出滚热血淋的心脏,置于祭坛之上……祭祀之日期、时辰、方位等须严格遵循太祝、巫卜等神秘的天文历法运算,不可随意妄行。

不难理解,墨西哥部族政治之中心即围绕着如何捕获大量的俘虏,取出他们血淋的心脏,取悦主宰天地人间的神灵,祈望他们不要降灾人间,危及人类。墨西哥部族既不愿将本族人一一杀死奉神,战争遂成为获取大量人心的唯一途径。因此,墨西哥部族不断向周边部族发起战争,捕获大量的俘虏,俘虏的人数够了,他们便停战遁返。在此种信仰之下,和平相处无以获取人心取悦神灵,战争乃成为人类生存之唯一出路。

芦苇年 - 1519

墨西哥部族信仰中有诸多神祇,其较重要者有二。居诸神之首者为“烟鑑”(The Mirror that Smokes),此神亦可为武神,为武神时名为“左啼鸟”(The Humming Bird of the Left),“烟鑑”或“左啼鸟”被尊为墨西哥之守护神。次之者为“翎毛蛇”(The Feathered Serpent),此神反对以生人心脏取悦神祇,传说他曾下凡为人,传教诸邦,但终被“烟鑑”驱逐出境,自Tabasco(塔巴斯科州)登筏东航,未知所达,离岸前他作此预言:“吾必于芦苇之年(Reed Year)重返,以立新制,斯民其无避灾难!”此预言之意:他重返时必将推翻“烟鑑”之守护,而墨西哥人因曾协助“烟鑑”将受惩罚。在墨西哥人的日历中,芦苇年周而复始,1363年为芦苇年,1467年也是芦苇年,“翎毛蛇”于此二年皆未返,而下一个芦苇年正是1519年,恰巧是郭迪斯率西班牙兵勇入侵墨西哥之年。

孟德佐玛及辅佐他的三公深知“翎毛蛇”即将重返,以其出走时向东而去,重返时必自东而西,传说中,此神皮肤皙白,髯须黝黑……孟德佐玛左右为难:“翎毛蛇”若下降人间,他是否应该逊位?抑或与之抗衡?“翎毛蛇”虽被驱逐,但墨西哥人仍一直奉之为神,其位仅次于“烟鑑”,他重返之日将如何处置奉之为神的墨西哥人?孟德佐玛提心掉胆,时刻关注东边海岸的一举一动。

1518年五月,他听说有一帮形状怪异的人在Chanpoton与Tabasco登岸。六月,又有一批人向西推进。东岸回来的侦探人员禀报:“不知登岸者为何人,彼皆皮肤皙白,髯须长而黑。”孟德佐玛心想这些人可能与“翎毛蛇”有关,嘱咐各关口人员善待之,遂其所欲,毋与之争。遂有上述二次西征时土人馈赠黄金之事。

即将到来的芦苇年让孟德佐玛焦虑不安,他多次沐浴斋戒,亲自主持以活人心脏祭祀“翎毛蛇”,希望以他的虔诚感动神灵,得到启发。有人劝他暂时逃离墨西哥,到东部或北部的深山里躲避,但他以为天命不可抗,决定静心以俟天命。

以墨西哥人的历法推算,“翎毛蛇”的登岸日期是芦苇年(即西历1519年)的一个“九风日”(9 Wind Day)。西历1519年4月22日,郭特斯所率的六百多西班牙兵勇在San Juan de Ulua登陆,此日正是“九风日”。无独有偶,郭特斯头戴礼帽,身着黑袍(当天正好是耶稣遇难纪念日,因此他身着黑衣),一切都与墨西哥人传说中“翎毛蛇”降世的神话吻合无异。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