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与神 - 墨西哥王国沦陷始末 （四）
破釜沉舟
郭特斯非鲁莽之人，他深谋远虑，行事谨慎，为时人所共识。此时，古巴总部得知郭特斯自立城邦，决定断绝物资供应。西进之军，兵勇、弹药、武器、糗粮等皆无以增补，而墨西哥部族军队编制比他所率的乌合兵勇多几百倍，他们虽无弓弩火枪等现代武器，但装备精良，兵将勇猛，若中途设伏，西人绝无生还之路。郭特斯固知沿途部族多有对墨西哥部族素怀恚恨者，但远不足抵御墨西哥族之强大与剽悍。然而，郭特斯坚信身负使命，未有丝毫退却之意，深信墨西哥非他莫属，所率之兵勇，初虽乌合，此时在郭特斯渲染之下，亦深信共同肩负神圣之使命，眼前种种困难，蔑而不视，义无反顾。
出发之前，郭特斯又下令破釜沉舟，尽毁靠岸之船舰，以绝退路，以示必胜之决心。留下守城者，唯羸弱兵勇一百五十人而已。1519年8月15日为出发之日，郭特斯率西班牙陆兵、骑兵、枪手、炮兵等共约四百人，另加Totonacs族特遣之四十名精锐兵将为向导，斩荆引路，征服强大无敌之墨西哥王国，自此浩荡振振西行。
从墨西哥东海岸到墨西哥城，大约400公里的路程，中间横间亘两座三千多米高的山峰，又有七八十公里覆盖火山灰土的不毛之地。此外，墨西哥城四周环水，壁垒森严，耸立于二千多米的高原之上，入城必经堤道、桥梁，属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城，雄冠当世美洲。总之，以区区五百兵勇而欲征服此城，非借神力，绝无可能。
过雪山
八月十五日，西人从东岸出发，二十日登Orizaba火山（今之奥里萨巴山，海拔五千六百米）。兵勇中有个将领，名为Bernal，写过回忆录，其中描述这段经历：
“天下冰雹，寒风冷冽，自雪巅而下，吾人未携御寒衣裤，又饥饿无食，寒冷裂骨，哆嗦不已。”
二十四日至Xocotla镇（意为“果林之镇”），西人无不疲惫不堪，奄奄一息。Xocotla属于墨西哥部族之城邦，得知郭特斯的身份后，热情款待，献以金品、神器及女奴。
西人离开Xocatla，向Tlaxcala（意为“万食之都”，今之特拉斯卡拉州）进发。Tlaxcala属于独立部族，由四个小部落联合统治，世代与墨西哥部族为敌。墨西哥人频繁与之战争，但从未尽全力将其征服，其目的止于捕获大量俘虏，以供祭祀之用。郭特斯以为Tlaxcala族既是墨西哥族之世仇，可与之共图墨西哥城。郭特斯遂派遣Totonacs人携书先行，表达欲与共图之意。Tlaxcala未知郭特斯等人一路之壮举，闻Totonacs人表达愿与之协力共袭墨西哥，以为是孟德佐玛的阴谋，将Totonacs人逮捕入狱，以备祭祀，并准备以部族全军六万之兵，抵御郭特斯的西征军队。几个Totonacs人逃出牢狱，返回禀报郭特斯。西人闻讯，莫不惊慌，但郭特斯决意继续西行，回路已绝。
八月三十一日，西人入Tlaxcala境。入境未几，遭Tlaxcala三千人埋伏，西人奋起反击，以火枪击退伏兵。Tlaxcala死十七人，伤者多人。西人死一人，伤四人。当夜无事。
明日，西人继续西行。郭特斯下令：步兵严守方阵，骑兵三人骈进，正面袭击，不得深入。Tlaxcala人以六千兵迎战。两阵交锋，Bernal的回忆录里载：
“我军被四面包围，敌军无数，我等性命难保。此时敌军获我战马一匹，以斧头截断马头，枭示于众。”
西人方阵未乱，浴血奋战。Tlaxcala军中多名将领被火枪击杀，攻势稍退。西人入附近神殿躲避，倚墙防守。此战，西人死一人，伤十四人。当夜无事。（当地土人作战有一不成文之规矩：两军交战，从不夜袭。）
岂非神力？！
明日，Tlaxcala人以五万之众迎战。六千人之役，西人几不生还，五万之众，岂有生路？然而郭特斯未以为惧，决定依然以攻为守，正面突围。Bernal回忆录载：“原野之上，兵卒密布，水泄不通，将我军之四百余人，团团包围。我等知今日必被戮杀无遗，即或幸存，亦仅供祭祀之用而已。”
于此关键时刻，神力果助郭特斯: Tlaxcala部族联邦之中已经开始有人相信郭特斯可能是神的化身，以区区数百人，遭数千人两次袭击，而能安然立于不败之地，此非神力不可及也。因此，五万士卒中不止一半已经无心与神交战，另一半虽四面袭击，而无法突破西人的方阵，Tlaxcala军中一大将中枪身亡，遂大乱而退。郭特斯在寄给查理大帝的信中说：
“吾等经此役而不溃，真神力之功也。”
此役之后，Tlaxcala人确定郭特斯是真神的化身。
入Tlaxcala 城
九月二十日，Tlaxcala联邦派使臣至郭特斯之营，来者是Tlaxcala联邦大将军，代表部族联邦，对连日之袭击表达歉意，并谓Tlaxcala族人翘首以待西人入城，愿与之合力共进墨西哥城。郭特斯欣然应邀，九月廿三日入Tlaxcala城。
郭特斯在寄给查理大帝的一封信函中如此描述Tlaxcala城：“城域既广且美，城池坚固，物阜民丰，其规模视格拉纳达（Grenada）城而有加焉，吾等所未见也。城内井然有序，百姓遵礼，市政之美，无逊于威尼斯城。”
入城之军，Tlaxcala人夹道相迎，视为真神之化身，莫不俯首崇拜。郭特斯素来反对以生人祭祀，欲尽毁之，随从力谏而寝，唯于当地神殿旁另建一殿，置十字架与圣母玛利亚神像其中，为基督教堂。
Tlaxcala联邦由四酋长统帅，其中一酋长双目失明，以手触摸郭特斯，从头至胸，毕，谓郭特斯曰：“吾有小女，貌甚美，愿赠天神将军以执洒扫！”郭特斯沿途已受二妾，遂将此女转赠随行将军Alvarado，并于新建之基督教堂受洗礼，取名DonaMarina。
Tlaxcala人与墨西哥人连年作战，对墨西哥城之城池、道路、水渠、桥梁等了如指掌，遂尽献与郭特斯，并许以全力协助西征墨西哥。
孟德佐玛的哨探一路观察郭特斯的一举一动，立即禀报前线战况。他本以为，以Tlaxcala六万之军，郭特斯若被击退，可能就此原路返回。当他获悉郭特斯安然不败时，他的神的身份再一次得到证实，他既无法以武力阻止天遣之兵，只能派使节携书急见郭特斯，谓墨西哥部族愿每年以金、银、玉、奴等贡献，任其掇取，唯乞郭特斯毋入墨西哥城。墨西哥部族历代掳掠众多属国的财富，堆金如山，他知道西人喜财，以为他们若得到充足的财富，或许可能就此罢休。西人与Tlaxcala联盟之事传至墨西哥城，孟德佐玛闻讯，知“翎毛蛇”即日将临，面无人色，对天长叹，城中之民莫不惊惶。
郭特斯岂知孟德佐玛思想深处的矛盾，他思忖为何迄今未曾动用一兵一卒。畏惧耶？阴谋耶？他无法解答。然而，他既以查理大帝之特使自居，并宣称无敌意，就不可能率重兵临城。他决定先西进至Cholula城，此地属墨西哥族人管辖，离墨西哥府约一百公里。Tlaxcala人欲以全军相随，但郭特斯仅选六千人，至城郊又令其就地安营，毋入城。郭特斯率军谨慎入城，以防不备，而城中百姓未有敌意，遂决定就地安歇，以图进首府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