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与神 - 墨西哥王国沦陷始末 （八）
The Death of Montezuma
孟德佐玛之死
一、 黄金：解决一切难题的媒介孟君慷慨好施，西人贪财，因此对他无比尊崇。Bernal的回忆录载：“孟君馈赠我等金银布帛，未曾一日或缺。” 一日，Bernal通过孟德佐玛的翻译向他请求一个漂亮的女人。孟德佐玛立即回答他：“吾知汝欲得金币与妇人。吾今日即令人赠汝一妇人，汝善待之，此妇人出自高第，其父母必赠汝金银布帛。” Bernal闻此言即下跪亲吻孟君之手，并乞上帝保佑此慷慨之君。
孟君宣誓效忠查理帝后不久，一日，他告诉郭特斯欲将宫中所藏一切财宝献与查理帝。“吾知汝等曾破门窥视所藏之宝，今吾欲将所藏一切献与君之圣王。”西人对此中之宝垂涎已久，孟德佐玛提出捐献，西人闻此言，无不摘帽俯首，膜拜尊崇。
西班牙王廷的法律规定，西人在海外开发所得，五分之一归缴王室所有，余下的任他们自主分配。郭特斯作为王室之代表，亦取五分之一，以西征统帅的身份，又取五分之一，五分共取其二，然后再抵扣他本人投入西征的所有费用，余下的先重赏各将领、教士，最后分到兵勇手里，所剩无几……这些兵勇以为孟德佐玛的宝藏，足以让他们实现西征发财之梦，没想到被郭特斯分发之后，所得甚寡，因此Bernal的回忆录中对郭特斯之贪财寡惠略有微言。
后人不禁会问：孟德佐玛对西人为何如此慷慨乐施？史家猜测答案有三。其一，孟德佐玛希望通过馈赠，讨好西班牙人，避免受辱。其二，郭特斯既是天神化身，其随从皆赋有某种超人之力，墨西哥人呼之为神，既是神，就需要祭品，因此送给西班牙人的赠品，其性质犹如奉献给墨西哥天神的活人心脏。其三，孟德佐玛一直希望“翎毛蛇”神不会久留在墨西哥，以为只要“翎毛蛇”神的欲望得到满足，可能就此离开，而“翎毛蛇”神最需要的显然就是大量的金，只要他能给足了，他就会离开此地，如果“翎毛蛇”神能在其他天神发怒之前离开墨西哥，那么人类就可以避免一次天神之间的冲突，从而为墨西哥人避免一次灭顶之灾。
此外，孟德佐玛为了让西班牙人得到更多的金，允许他们到墨西哥境内的各金矿考察，又承诺将众多附庸部族每年进贡的金全部奉献给西班牙人，期望他们得到这些金以后，早日离开墨西哥。郭特斯心中自然欣喜不已，金是解决一切难题的媒介，有了金，他可以为所欲为，他所梦寐以求的财富、权力、名誉、爵位等等，莫不唾手可得。
二、天神大战然而，西班牙人在城中的处境仍然孤独无援，孟德佐玛一旦失去威信，郭特斯的神话将随之破灭，而这区区数百个西班牙人仍不过是高墙重兵之内的一群瓮中之鳖而已。郭特斯认为他最大的敌人是墨西哥部族的巫师党，他首先要征服的是尊恶魔为神的宗教。他决定以基督教贞女所代表高尚力量，震慑墨西哥人的邪魔教。他第一次提出要在“烟鑑”塔前置贞女像时，被孟德佐玛当场拒绝。这一次，他威胁孟君，如果他不同意，西人将自己动手，摧毁墨西哥人的神塔，以贞女之像取而代之。孟德佐玛始终不愿看到天神之间发生冲突，无可奈何，只得同意在“水面君”宫对面设一坛，供奉贞女，然而，巫师党对此事则心怀恚怒，孟德佐玛的威望也因此受损。
贞女神位立后不久，巫师党人谒见孟德佐玛，谓“烟鑑”神下令尽杀西班牙人，否则将离弃墨西哥城。“烟鑑”神是墨西哥城的保护神，神的离弃，意味着自然万物即将毁灭……孟德佐玛为之惶恐终日的事终于即将发生：天神之战。
孟德佐玛立即告诉郭特斯，对他说：“天神欲置汝等于死地，汝等别无他路，唯尽早撤离此地，尚可保存一命。”
郭特斯在紧急关头往往沉稳冷静，他不为所动，沉思片刻，曰：
“吾等非不欲撤退，所难者唯有一事耳: 吾等无船舰可乘，即欲撤退，亦无法实现。”
孟德佐玛听说郭特斯愿意撤退，只缺船只，立即答应派工匠、民工协助制造，并请巫师党人多行牲磔祭祀，以稍息天神之怒。郭特斯则以造船为由争取解决冲突的时间。
正当此时，驻扎在古巴岛的西人总督魏迪哥获悉郭特斯遣使至西班牙王廷，欲自立门户，决意派兵报复。1520年三月，魏迪哥出巨资鸠集1300兵勇，兵战马80匹，加弓弩、火枪手等，分20艘战舰，由Narvaez（內瓦兹）率领，驶往墨西哥东岸，欲置郭特斯等于死地。孟德佐玛的侦探立即回城禀报，他以为新来的军队是来迎接郭特斯的，没想到郭特斯却要起兵攻击。郭特斯向他解释：“东岸之兵实海上盗贼，吾必起兵镇压之。我兵虽少，而恃贞女之佑，必胜无疑。”郭特斯命Alvarado统领80兵勇另加Tlaxcala土兵400人留守墨西哥，亲率300兵勇迎战魏迪哥派来的军队。
途中，郭特斯遣使捎信与内瓦兹，好言相劝，并许以重金，共分墨西哥领地。魏迪哥的士兵对郭特斯所获得的财富早有耳闻，无不垂涎三尺，斗志顿消。不过几日，郭特斯率兵至内瓦兹军营相去四公里处，与之隔河相望。当夜，内瓦兹以为郭特斯必来袭营，引兵聚集河岸以待，但是郭特斯并未驱兵前来，而且当时暴雨滂沱，内瓦兹的兵将颇有怨望，遂命撤兵回营歇息，仅设哨兵站岗通报敌情。郭特斯闻讯，当即决定立即起兵袭击，起兵前他誓师：“对岸敌人四倍于我，然不谙兵械，上下不和，无心战斗，我等出奇袭击，主必佑我，必胜无疑！”遂下令冒雨越河，此时营内士兵正高枕酣睡，袭兵突至，如梦初醒，仓皇奔窜，内瓦兹在乱战中左眼被刺，惨痛嘶叫……至清晨，郭特斯获全胜，宣布愿意将俘虏收编在他的麾下。这些兵勇对郭特斯早有耳闻，又看他财源不尽，无不曲膝。至此，郭特斯几乎不费毫毛，获兵勇近千人，枪支器械，以及内瓦兹的所有兵舰。在他最需要援助的时候，天赐斯泽，岂不快哉！此时他麾下兵勇增至1300，马96匹，火枪手与弓弩兵各80，火炮20尊，兵力与离开墨西哥城府前不可同日而语。他自忖：我以 区区400人而获此战绩，今以千五百人之众，墨西哥土人何足惧哉！
此时，墨西哥城中来讯，城中墨人已经造反，留城据守的西班牙兵勇被围剿，七人战死，多人受伤，急需援助。孟德佐玛遣使禀报：五月中本是“烟鑑”神重要祭日，祭祀活动正好在西人驻所对面的神殿举行，参加祭祀的大多是Toltec人的贵族后裔，在殿前盛装歌舞，但身无寸铁，毫无敌意，而Alvarado却率兵袭击，杀戮不已，引起全民愤怒，持械反击，Alvarado寡不敌众，潜回驻所，经孟德佐玛劝说，墨人攻势始稍停息。然而，西人已经被墨人包围，无处可出。郭特斯闻讯颇有愠怒之色，他行前再三嘱咐Alvarado谨慎行事，而此人鲁莽易怒，酿成大祸，徒增墨人的敌视力量。郭特斯决定立即返城。
他们六月十日启程，快马加鞭，二十四日中午到墨西哥城府，城里一片寂静，人员稀少，一路无阻至“水面君”宫。
郭特斯回府后立即调查事件的来龙去脉，他虽然无法洞察事件背后的意图与支持者，但墨西哥人要求西班牙人立即离开城府，毋庸置疑。郭特斯所以能一路无阻顺利返府，是墨西哥欲擒故纵之计，先让他们进城，然后一网打尽。然而，此时郭特斯的军事力量已经今非昔比，自以为Alvarado以八十人之力，足以抗拒墨人至今，我以千五百人之众，岂有所惮？此时，他对孟德佐玛的态度也变得傲慢无礼。当日下午，孟德佐玛遣使求见，欲与郭特斯商量对策，他却对孟君的使者说：
“狗若无能，豢之何益？”
在场的西班牙将领听后颇不以为然，说：
“若非孟君之力，我等早已成死鬼！”
郭特斯听后，更为恼怒。
此时，反对郭特斯的墨西哥人是否已经认为他不是神的化身？非也！他们仍然尊之为神，但他们认为“翎毛蛇”神最终斗不过“烟鑑”神，祖传的神话里他前一次下凡时也是最终被驱逐出境的。他既然无意离城，墨西哥人决定遵从“烟鑑”神的意志，将他驱逐出境，若不然，必置之于死地而后已。其实，孟德佐玛的思想与反对派的思想相去不远，所不同的是孟君认为神不可以力据，让他走，但不能以武力相迫，否则其祸无穷。事实证明，孟君的思想是对的。然而，此时的反对派已经掌控部族政权，弹劾孟君，另择Cuitlahuac为部族领袖。
六月二十五日，冲突爆发。郭特斯命勇将Ordas率400人突围，但刚出殿门即被击退，八人死亡，伤者无数。墨人汹涌，排山倒海。西班牙人恃火枪、火炮勉强守住阵营。次日的突围亦被击破，又死十二人，伤者无数。第三日、第四日之突围，墨人一一破之，墨人愈战愈勇，西人死伤惨重。第五日，墨人攻势有增无减。此时，郭特斯感到情势严重，如果继续下去，西人的军队将消耗殆尽，何况糗粮已尽，遂决定请求停战并承诺停战后立即离开城府。郭特斯只好请孟德佐玛出面与墨人洽谈。孟君虽然同意出面，但认为：“我已无力阻止战争，墨人之意已决，必置汝等于死地而后已。”在西班牙人的掩护下，孟君着礼服登楼。围攻的墨西哥人见到孟君立即命令停火，孟君劝他们熄火，说西人即将离府，无需再战。墨人见到他们的领袖莫不激动流涕。此时，掩护孟君的西班牙人的盾牌稍有松懈，突然一阵石弹从天而降，击中孟德佐玛，应声而倒。孟君头负重伤，拒绝治疗，滴水未进，次日身亡。Bernal回忆录载：
“郭特斯于孟君榻前流泪不止，我等无不悲伤哭泣，如丧考妣。”
西人将孟德佐玛的尸体交还给墨西哥人安葬，墨人看到他们君主的尸体，无不悲号流涕。他们对西人的攻势更加猛烈，呼声震天，矢石如雨。他们要为孟君报仇，呼道：
（待续）“两日之内必置汝等于死地！”
海盗与神 - 墨西哥王国沦陷始末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