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芥川龙之介短篇小说集《罗生门》记
读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集《罗生门》,大约花了一个星期多的下午时间才完成。其中入选了作者28篇作品。今只对自己印象深的小记。
本来小说是在自己头脑里像放电影胶片那样放了一遍的,但真坐下来敲打时,好像不是那回事了,文字好像有变了。看来图像还是有一定诱惑力的。闲话不说,先说开篇第一章《罗生门》吧。
有一家将,在罗生门下避雨。这个京城门,原本应有不少戴女笠和乌软帽的男女行人走的,如今却只有家将一人,就像黑泽明导演的电影《罗生门》一样,帷幕一拉开,黑白的镜头,黄昏,有雨牵扯着天上和地下。究竟还是黑白取了胜,粗糙,震撼,直入人心。当然,电影和这里的小说有所不同,电影《罗生门》取的是本册里《莽丛中》的事件,随后我们一一说清。
因为接连遭了地震、台风、大火、饥馑等几次灾难,罗生门已格外荒凉,成了扔无主尸体的地方。说是家将在这里避雨,可是雨停了之后,他也想不出要上哪里去。因为四五天前多年的老主人已把他辞退了。无路可走。要从无办法中找办法,便只好不择手段。要择手段,便只有饿死街头了。
一股腐烂的尸臭,家将忙掩住鼻子。可是一刹那,他忘记掩鼻子了,有一种强烈的感情,夺去了他的嗅觉。家将发现尸首堆里蹲着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婆子。老婆子把松明插在楼板上,两手在那尸首的脑袋上,跟母猴替小猴捉虱子一般,一根一根地拨着头发。
家将的怒气一点点升起来,应该说是对一切罪恶引起的反感,愈来愈强烈了。他不明白老婆子为什么要拨死人的头发,单单这一点,已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老婆子不做声,两手发抖,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蹦出来。家将的怒气消了,只想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拨了这头发,是做假发的。”老婆子的回答,竟是意外的平凡,
“拨死人头发是不对,不过这儿的死人,活着时也都是干这类营生的。你当我干这坏事,我不干就得饿死,也是没有法子呀。”
家将听老婆子说着,听着听着勇气就鼓起来了,他不在不为饿死还是当强盗的问题烦恼了。一下子,他抓住了老婆子,狠狠地说:“我剥你衣服,你也不要怪我,我不这样,我也得饿死嘛。”家将一下子把老婆子剥光了,挟着剥下的衣服,消失在暗夜中。
作者在小说中,欲留了一道一道门,引我们进去,停留,把家将人性的困惑,绝望,无助及冷酷和残忍,一件一件亮开来,翻个里朝外,逼指人心,寒透骨髓。不过,在生存都不能保证的前提下,让人去谈道德,实则更可笑。
再说改编成电影《罗生门》的《莽丛中》,在有的译本中名字是《密林中》。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武士被杀的事件,作者的展开诡异,从受巡捕官审讯的时候一个砍柴人的证言开始,尸体是他发现的;接着是行脚僧的证言,昨天中午他看见死者和一个骑马的女人走过;捕手证言,说他逮住的人叫多襄丸,是一个有名的强盗,还出名的好色;一个老婆子的证言,说死者是她女儿的丈夫;多襄丸的证言,我强奸了武士的妻子,后杀死了武士;最后到清水寺来的一个女人的忏悔,强盗当着我丈夫的面强奸了我,看着丈夫对自己轻蔑的眼光,便一刀杀死了丈夫;借巫婆的口,死者幽灵的话,强盗强奸了我妻子后,我妻子不光要跟着他走,还要强盗杀了我,我心冰凉,一刀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作品中的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自己的立场上小心叙述了自己发现或经历这个事情的经过。究竟是谁杀死了武士?答案非常清晰,是强盗,但作者不说,而是一步一步借他们的口,引我们深入其中,啼笑皆非的是,最后连死者的幽灵都出来走动了。小说的结尾不像影片那样多了一个金色的美丽希望。不过,还是有待自己闲来回味。
《地狱变》,从大名鼎鼎的宫廷画师良秀的美丽女儿讲起,作者从她女儿救一只小猴子开始娓娓道来,似乎有意想舒缓人心。他的女儿是宫中的一个小侍女。
挂着本朝第一画师招牌的良秀,自然特别霸道,傲慢,目空一切,但却唯独对自己的女儿怀着极为深厚的爱。
他的一位弟子说,他一动手绘画,便好像被狐仙迷了心窃。比方画《五趣生死图》,他静坐在街头死尸前,仔细观察半腐的手脸,一丝不苟地写生下来。所以一谈起良秀,人们就像遇见了魔鬼,脸色都变了。
这次他为皇帝画《地狱变》的屏风,那种狂热的劲头,显得更加厉害。为了画铁索捆着的人,他命令弟子脱光衣服,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副铁索,突然扭转他的胳膊,用铁索捆绑起来。弟子像酒桶似的滚在地上,他却泰然自若地从这边瞅瞅,那边望望,画了好几张不同的速写。
“我画不出一个场面,一辆槟榔毛车,被火烧着,车上一个华贵的女人,穿着嫔妃的服装,四周包围的火焰和黑烟,快将烧死这车中的女人……”良秀和皇帝说。
“啊,照你说的办,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皇帝脸色一沉,突然又哈哈一笑说。
“感谢皇帝鸿恩。”良秀深深地行了个礼。
……火焰逐渐包围了蓬车,烈烈升腾的火焰,像落在地上的红太阳,像突然迸爆的天火,人们惊恐地注视着这恐怖的场面,作为父亲良秀呢——当他茫然向车子奔去,忽然望见火焰升起,马上停下脚来,两臂依然伸向前面,眼睛好像要把当前的景象一下子吞进去似的,紧紧注视着包卷在火焰中的车子,女儿仰起被浓烟闷住的苍白的脸,披着被火焰燃烧的长发,一下子变成了一支火炬,——多么凄厉的景象啊!
最奇怪的,是在火柱前木然站着的良秀,刚才还同落入地狱般在受罪,现在他皱瘪的脸上,却发出了一种不能形容的光辉,这好像是一种神情恍惚的内心喜悦的光。
大概他已忘记自己身在皇帝的座前,两臂紧紧抱住胸口,昂然地站着,似乎在他眼中已不见婉转就死的女儿,而只有美丽的烈火和火中殉难的美女,正感到无限兴趣似的——观看眼前的一切。
《地狱变》完成了,良秀悬梁自尽了。
此时与彼时,我都沉浸在作者的故事之中:一面是画师纯粹的艺术追求,一面是无辜的底层人民饱受邪恶的统治者的摧残。在这两种强烈的思想冲击下,仿佛地狱的恐怖景象就在眼前。
《老年的素盏鸣尊》看着好像讲一个严父的故事:素盏鸣尊是位英勇的部落首长,妻子死后,他带着自己的小女儿移居到遥远的海外生活。见女儿与一远来青年相恋,便处处刁难设险,先是让青年住蜂房;接着又让他蛇屋;俩人在海海里比赛游泳,比赛射箭;让他给他捉头发上的虱子,说是捉虱子,其实是吓人的蜈蚣,幸而每次青年都反映敏捷,或得到了心爱姑娘的帮助。
文中素盏鸣尊对待青年这个事件的形容,不得不说,那是一个“嘎嘣碎”的冷酷,但,等望着女儿和青年乘风破浪远去的船只,素盏鸣尊却发出了一阵憋了很久的,像瀑布声一样的大笑:“祝你们比我幸福!”虽说结尾又跌入了俗套,但从整个阅读过程来看,它还是送来一点小清新的。
《报恩记》讲强盗甚内到京师三右卫门家行盗时,发现三右卫门竟然是他20年前的救命恩人。听到三右卫门家遭遇不幸,他为了报答他的救命大恩,三天之内给他筹到了六千贯银子。靠甚内的搭救,三右卫门一家没有破产,过着平安的日子。两年后,听说甚内被捕,砍了头,挂在回桥头示众。他急忙跑去看那血淋淋的人头,发现不是甚内,而是他的儿子弥三郎。
整个文本分三部分叙述:甚内,三右卫门,弥三郎,各占文本的三分之一。回放中,犹如一棵大树,徐徐延伸出了三个枝杈,它们相互关联,相互影响,同时又自语自说,动人之处,便是稳定结构的缠绵悱恻。
《阿富的贞操》从因剿匪,布告人们紧急迁离后开始讲起,厨房里,一只大花猫正在静静打盹。下水口的门从外边推开,乞儿老新进来。
“咱俩是老朋友了,今天分了手,明天你得受难了。也许我明天也会送命。要是不送命,以后也不同你一起扒垃圾堆了,你可以独享了,高兴吧?”老新说着,伸出大手掌摸摸猫的脑袋。
忽然他停下口来,门外有人进来了,是阿富,老新与她认识。原来她回来帮老板娘找花猫。
老新捉了花猫,看见阿富年轻美丽的身体,忽道:
“把你的身体借我使使,不然杀了猫。”
“不,不许开枪。”
“不开枪就得依我!”
阿富嘟哝着,突然站起来走进了茶间去。独自仰身躺着,用袖子掩了脸……
老新一见这情况,脸上显出无法形容的既嫌恶又像害羞的奇妙表情,突然发出苦笑来:“只是跟你开玩笑的,阿富姐,开开玩笑的,请你出来吧。”
“阿姐,我问你,一个女人,失身是大事,可是你,为了救一只猫,就随随便便答应了,这不太那个吗?”
“我不知怎么说才好……那时候,觉得不那样,总不安心嘛!”
20年后,阿富同她的丈夫和三个孩子在全国博览会的开幕式上看到了坐在双轮马车上的老新。老新的身份真是今非昔比,大大小小的勋章和各种荣誉的标志,挂满胸膛。阿富不觉吃了一惊,原来她有过感觉……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老新也正在看着她的脸。
二十年前的事,一下子逼得她气也透不过来似的,清清楚楚出现在眼前,她是打算顺从老新了,可老新连一根指头也没碰她一碰,那又是为什么?她不知道,尽管不知道,她仍觉得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马车从从她身边擦过去,她的心里怦然一动。马车过后,丈夫回过头来望阿富,阿富一见丈夫的脸,心里觉得安静了。
作者的这般叙述,看着轻飘温柔,实则像一机织布,经纬分明,穿梭自如,最终修成正果。喜欢这种有头有尾,不露痕迹的表述。
《橘子》这篇文章短小精干,讲我乘坐的二等列车上忽地进来了一位地道的乡下姑娘。我不喜欢姑娘那张俗气的脸相,还有那身邋遢的服装也使我不快,更让我生气的是,她竟蠢到连二等车和三等车都分不清。
到道岔时,那姑娘打开了车窗。只见车窗外的栅栏后,有三个红脸蛋的男孩子并肩站着,他们抬头望着火车经过,一齐举起手,扯起喉咙拼命尖声喊着。从窗口探出半截身子的姑娘,伸开生着冻疮的手,使劲地左右摆动,接着五六个金色的橘子忽然从窗口飞落向送火车的孩子们头上。姑娘大约是前去当女佣的,把怀揣的橘子从窗口扔出去,以犒劳特地到道岔来给她送行的弟弟们。
像小鸟一般叫着的三个孩子以及朝他们丢去的橘子的鲜艳颜色,使我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喜悦心情,直到那时我才聊以忘却那无法形容的疲劳和倦怠,以及那不可思议的、庸碌而无聊的人生。
整篇文章朴素洁然,渗透着人间的温暖及瞬间的感动。也是我历来随笔散文的风格。
《猴子》讲军舰上发生了两起丢东西的案子,副舰长命令对全休人员进行身体检查,同时检查随身物品。最后发现是信号兵姓奈良岛所为。但集合时找不见本人。因为曾经也有找到赃物而找不到犯人的情况,多数是自杀或者跳海。因此,副舰长很慌张。还是骁勇驰名呢,我们看着他交换着轻蔑的眼色:左不过一只猴子,跑就跑呗。
那只猴子是远航时舰长跟人要来的,它拿了舰长的怀表销声匿迹,于是整个军舰弄得人仰马翻,全体出动,整个军舰找了个遍。一会儿,那只猴子也不知打哪儿钻出来,手里拿着那只表,想往桅杆上爬,被士兵捉住。舰长提议罚猴子绝食两天。可是多有意思,期限还没到,舰长就破坏了罚规,亲自喂猴子胡萝卜和白薯吃。他还说:“瞧它那么垂头丧气的,即便是猴,于心也不忍啊。”
后来我找到了想钻入煤库自杀的姓奈良岛。他是为了女人而偷窃的。关了一天禁闭后,就送海军监狱去了,说是要判刑。猴子可以免受处分,而人却不行。我终于理解了副舰长当时的慌。我们把姓奈良岛当猴子看的时候,唯独他把他作为人寄予同情。
《一块地》讲儿子仁太郎死后,婆婆阿住心里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媳妇阿名为了孙子的一块地不被分成两块,坚决不再嫁男人。阿名在田地里辛苦,阿住在家里忙碌。阿名的干活劲头很足,好像一根看不见的鞭子,在不断地威逼着阿住。然而自恃健壮的阿民却突然得伤寒死了——阿民的葬礼结束的那天夜里,阿住忽然觉得这天夜晚和九年前儿子死了的那天夜晚,感觉一样轻松。她渐渐觉得自己太悲惨了,同时也觉得与自己结了孽缘的儿子和媳妇,也都是悲惨的人。然而忍辱苟且偷生的自己,更是一个悲惨的人。
《龙》、《烟草和魔鬼》作者借人们讲的一些古老故事,也就顺序讲给我们。
《龙》讲一个叫作惠印的和尚,因为鼻子一年到头红得厉害,简直像蜜蜂螫过似的,人们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鼻藏”。他气愤不过,打算好好捉弄一下他们,解解恨。于是,一个人悄悄在猿泽池畔竖了一块告示牌,上面大书“三月三日龙由此池升天”。过了一两天,这个风声传遍了城里。惠印暗笑。到了三月三日这天,盼待已久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无论是东边还是西边,都是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边。惠印做梦也没想到这块告示牌会惊动这么多人。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流逝,大门下的人海越来越辽阔了,惠印心里有多么沮丧,也就可想而知了。从早晨到晌午,从晌午到傍晚,丽日当空,万里无云。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天空乍然阴暗下来,一阵风萧萧飒飒而过,在镜子般的水面上描出无数波浪。霎时间就下起了白茫茫的倾盆大雨,雷也猛地打起来,闪电穿梭不断,风将层云撕开个三角口子,乘势旋起池水如柱。当时,在水柱和云彩之间,一只十丈多长的黑龙闪着金爪笔直地腾空而去。至于观众怎样慌神,东跑西窜地奔逃,在闪电下掀起不下于池子里的滚滚人浪,那就不啰嗦了。
事后,惠印说出了真相,可他的话,没有一个人予以置信。他竖告示牌这个恶作剧,究竟达到了还是没达到目的,恐怕连他也回答不出吧。
《烟草和魔鬼》讲魔鬼把烟草带到日本播种,开出漏斗形的淡紫色花后,与牛贩子打赌,要是牛贩子猜出花名后就把花草给他;如猜不出,魔鬼就要他的肉体和灵魂。
牛贩子用预想好的计谋把牛赶入魔鬼的园子,魔鬼刚睡着就给吵醒了,气得要命,嚷道:“这畜生,干吗踩我的烟草园子!”牛贩子赌羸了魔鬼,并把园子里长的东西占为已有。
“但是我老早认为这个传说恐怕有更深的含义。因为魔鬼尽管未能把牛贩子的肉体和灵魂弄到手,却得以使烟草遍布日本。这么说来,正如牛贩子之获救随着堕落的一面,魔鬼的失败也伴随成功的一面吧。魔鬼连摔个跤也不会白白站起来的。当人自以为战胜了的时候,说不定已经进入了圈套。”这才是此文的中心所在。
此时我也想向作者一样,招呼一下大家来听故事,“喂,童儿们,用大蒲扇给在座的扇扇,这样多少能凉快些。铸工、陶工都不要客气,你们俩快过来,靠这张桌子坐。卖饭卷的大娘,桶嘛最好摞在廊子角落里,别让太阳晒着。法师也把铜鼓摘下来好不好。那边的武士和山僧,你们都铺上竹席了吧。”喜欢这些细微的细节描述。
《女性》、《蛙》这两篇,篇幅都在二千字左右,但寓意深刻,值得再回头颔首致意。
《女性》细腻的描述了一只雌蜘蛛,沐浴着阳光,在红色的月季花下凝神。突然,一只蜜蜂好像摔下来似的落到月季花上,向着藏在花蕊里的蜜把嘴插了进去。
残酷沉闷的几秒钟。——雌蜘蛛猛地跳到蜜蜂头上,死死咬住不松口,蜜蜂在红月季花下,伸着嘴倒下了,雌蜘蛛开始静静地吮吸蜜蜂的血。
这种极其残酷的悲剧,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不久,一个大白天,蜘蛛爬上了月季的枝头,结成了一个圆锥体的蛛囊,在巢里产下了无数的卵——接着又在囊口织了个厚厚的丝垫儿。
几周后,蜘蛛囊巢里,在无数蛛卵中沉睡着的新生命苏醒了。对这件事最先注意到的,是在白色大厅中间断食静卧的,已经老了的母蜘蛛。她慢慢移动着软弱无力的脚,咬开把母与子隔离开的囊巢顶端。无数的小蜘蛛跑进大厅里来活动。
然而,在圆屋顶的窗子前边,瘦得像个影子似的母蜘蛛,寂寞地独自蹲在那儿。不只这样,而且过了好久,连脚也不动一动了。那洁白大厅的寂寥,那枯萎的月季花苞的味儿——生了无数小蜘蛛的母蜘蛛,就在这既是产房又是墓地的纱幕般的顶棚之下,尽到了做母亲的天职,怀着无限的喜悦,在不知不觉之间死了。——这就是那个生于酷暑的大自然之中,咬死蜜蜂,几乎是“恶”化身的女性。
《蛙》在池塘里,进行激烈的辩论:
为什么有虫子?是为了我们蛙吃。
为什么有土地草木?是为了给我们蛙遮阴凉。整个大地都为了我们蛙。
蛇伸出头,用嘴叼住了雄辩的蛙。
水、草木、虫子、土地、天空、太阳都是为了我们蛙的,那么蛇也是为了我们蛙吗?年轻的蛙问。
是呀,蛇也是为我们的。要是蛇不来吃,蛙必然会繁殖起来,要是繁殖起来,池塘——世界必然会狭窄起来。所以蛇也是为我们蛙的!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悉皆为蛙!一个年老的蛙回答。
这样饱含引人深思的哲理,和充满理性的思辨精神,总让人擎柱启迪的力量和有感触发。
且容我先这样消停列说,再日以消磨这些文字。本册中虽以历史为主的小说居多,像《地狱变》、《秋山图》等,但借古喻今,借古讽今,读来还是隽永奇绝,永存魅力。芥川龙之介的小说语言简洁干净,结构张驰有度,小说里漫延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调子,尤其在人性方面,刻画得更是触目惊心,甚至令人胆颤惊心。当然,有的篇幅,有的章节读来还是觉得有些梗,那种感觉,涩涩的,就像嘴馋,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青柿子,然后耿耿于怀一样。再或犹如平白的脖子上忽地套上了枷锁,亦或大热的天,衬衫的风际扣子依然扣着,郁闷得很。在这里,向那些为坚持读原著,而学习外语的朋友们致敬。总归值得。
本集子是楼适夷老先生在文革期间翻译的。老先生看来深受名清时期文人的影响,字里行间都透着那代文人对于文字的操守。有时读着读着,就生出了像读《浮生六记》时的那种感觉,轻松自然,悦然于心,在此,一并感动了。